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庶妹惹人疼,入府成独宠谢循檀音结局+番外

咸鱼头子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心里一个咯噔,王嬷嬷连忙解释:“自然是听府中下人聊的,那些丫头婆子最是碎嘴,该打!”檀音神色淡淡,倒也不在意。“她近日都干了些什么?”王嬷嬷离开后,她问银环,声音懒懒。银环:“和之前差不多,每隔两日便偷偷去一趟正院,奴婢都是假装不知。”檀音思索片刻,忽地一笑:“既然姐姐想我,做妹妹的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了。”“走吧,我们去向姐姐问安。”她起身,带着银环出门。宋姝华想扮演姐妹情深,她自然不能缺席了。檀音去时,宋姝华因看完几家铺子的账册后,正冲着几位掌柜管事发了一通火。看到檀音,她收敛神色,眉目间透着平和,招手示意:“妹妹怎么来了?快来坐。”“姐姐金安。”檀音上前行礼,举手投足间带着韵味,挑不出一丝错。她身形单薄瘦削,着青色如意裙,腰肢纤...

主角:谢循檀音   更新:2025-05-04 11:58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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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循檀音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庶妹惹人疼,入府成独宠谢循檀音结局+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咸鱼头子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心里一个咯噔,王嬷嬷连忙解释:“自然是听府中下人聊的,那些丫头婆子最是碎嘴,该打!”檀音神色淡淡,倒也不在意。“她近日都干了些什么?”王嬷嬷离开后,她问银环,声音懒懒。银环:“和之前差不多,每隔两日便偷偷去一趟正院,奴婢都是假装不知。”檀音思索片刻,忽地一笑:“既然姐姐想我,做妹妹的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了。”“走吧,我们去向姐姐问安。”她起身,带着银环出门。宋姝华想扮演姐妹情深,她自然不能缺席了。檀音去时,宋姝华因看完几家铺子的账册后,正冲着几位掌柜管事发了一通火。看到檀音,她收敛神色,眉目间透着平和,招手示意:“妹妹怎么来了?快来坐。”“姐姐金安。”檀音上前行礼,举手投足间带着韵味,挑不出一丝错。她身形单薄瘦削,着青色如意裙,腰肢纤...

《庶妹惹人疼,入府成独宠谢循檀音结局+番外》精彩片段


心里一个咯噔,王嬷嬷连忙解释:“自然是听府中下人聊的,那些丫头婆子最是碎嘴,该打!”

檀音神色淡淡,倒也不在意。

“她近日都干了些什么?”王嬷嬷离开后,她问银环,声音懒懒。

银环:“和之前差不多,每隔两日便偷偷去一趟正院,奴婢都是假装不知。”

檀音思索片刻,忽地一笑:“既然姐姐想我,做妹妹的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了。”

“走吧,我们去向姐姐问安。”

她起身,带着银环出门。

宋姝华想扮演姐妹情深,她自然不能缺席了。

檀音去时,宋姝华因看完几家铺子的账册后,正冲着几位掌柜管事发了一通火。

看到檀音,她收敛神色,眉目间透着平和,招手示意:“妹妹怎么来了?快来坐。”

“姐姐金安。”檀音上前行礼,举手投足间带着韵味,挑不出一丝错。

她身形单薄瘦削,着青色如意裙,腰肢纤细,羊脂玉般细腻的脸上眉眼清冷,琼鼻蔻唇,气质浑然天成,美得如同一朵遗世独立,又灼灼绽放的兰花。

似乎哪里变了,又似乎什么都没变。

眸光闪烁,宋姝华笑意盈盈:“几日不见,妹妹倒是更美了,身子如何了?”

“前几日听闻你突然起了高热,原想前去探望,无奈我这身体不争气,怕过了病气,加重了你的病情。”

檀音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:“谢姐姐挂念,我已经痊愈,姐姐的气色瞧着也不错,可是身体有了起色?”

她望着宋姝华,目光中透着关怀。

宋姝华一顿,下意识摸了摸脸。

接着她摇摇头,无奈笑道:“大夫把过脉,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,或许是昨晚睡得香,加上今儿个天气不错,屋子里敞亮,我这才看上去气色好。”

檀音恍然,原来如此。

她在旁人面前本就是不善言辞的性子,惊讶完后便安静了。

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,婢女此时上了茶水,檀音端着喝了两口。

眉眼低垂,隔着袅袅热气,叫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。

见她不说话,宋姝华将茶盏搁在几案,问:“妹妹该不会还在怪我吧?”

檀音抬眼,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,“姐姐说得是什么话?好端端的我怎会怪你?”

宋姝华叹了一口气,神色愧疚:“也是我没管好身边的人,竟让欣月那丫头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!若不是侯爷查了个水落石出,将她带去了训诫堂,我如今还被蒙在鼓里。”

见她主动提起下药之事,檀音脸色有稍微变化。

一丝难堪之后是低落,却还要打起精神安慰道:“姐姐莫要内疚,此事已查清,我也知晓是欣月一人所为,同姐姐没有关系的。”

“妹妹当真如此想?”

宋姝华身体下意识前倾,目光紧紧地盯着檀音问道。

檀音微微颔首,发间的步摇随之轻晃,

正欲起身,身旁还未清醒的檀音挣扎着起来,坐在被窝里揉了揉眼睛。

“侯爷您醒了.......”她嗓音含糊不清的,眼睛都还未睁开。

难得见她这娇憨的一面,谢循眼里染着淡淡的笑意,“嗯,天色尚早,你继续睡。”

檀音哦了声,乖巧地倒头继续睡。

盯了会儿她的睡颜,谢循勾唇轻笑。

自小被祖父严格要求,承担家族重任,年少时叛逆地跑去北地参军,再回来重新科考入仕.、历经宫变、扶持新帝........

多年来,谢循早已将下人近身伺候的习惯摒弃,穿衣洗漱、更衣沐浴,凡是皆亲历亲为,不假他手。

整理好着装,他放下床幔,来到门口。

吱嘎一声,门外打瞌睡的下人一个激灵,回头对上侯爷的脸,急忙下跪:“侯爷晨安。”

“时辰尚早,莫要吵她。”

谢循落下一句嘱咐,抬腿离开了。

下人连连点头。

观棠院外,正在等候的长风一抬眼,便见自家主子面色缓和,神清气爽地出现。

“侯爷,马车已备好了。”他上前道。

谢循:“上月陛下赏赐的云锦可还在库房?”

云锦乃皇家御用面料,由江南织造,因工序繁杂,图案复杂,色泽艳丽而闻名,每年进献给皇宫,能获得赏赐的妃嫔或官员,俱是受皇恩厚爱。

谢家倒是每年都能分到许多,除却给各房长辈的图案、色泽较为庄重,其余的皆存放在了库房。

长风:“回主子,还在,前几日夫人拿了两匹去做衣裳。”

谢循嗯了声,“挑几匹颜色鲜亮的送去观棠院,再挑些合适的物件一同送去。”

长风点头,“属下这就去吩咐。”

谢循离开后,观棠院恢复清静,洒扫的下人动作轻盈,不敢造出大动静扰了主子。

加上正院那边在檀音病后便免了请安,因而她醒来时已经是巳时中。

听到主子起床的动静,银环进屋撩开帘子,突然愣怔:“主子您的嘴........”

闻言檀音下意识摸了嘴唇,瞬间传来一阵刺痛。

大脑顿时清醒,昨晚的胡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,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,肿胀通红,险些破皮了。

檀音:...........

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,但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。

抬头对上银环揶揄打趣的目光,檀音板着脸:“还不快去打水来。”

银环笑眯眯,“好的,奴婢这就去。”

吃着早膳,院子里传来动静,檀音放下碗准备出去看看,洒扫的婢女便进来了,笑得合不拢嘴道:

“姨娘,前院送来了好多赏赐!”

除却名贵的云锦,还伴随着其他的东西,大多是女子喜爱的物件,譬如上好的胭脂水粉、珠钗玉簪步摇.......如流水般送到观棠院。

除此之外,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夜明珠,拳头大小,珠体圆润光滑,光彩夺目。

“主子,这些东西可要收起来?”银环在一旁问,圆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。

檀音拿起其中一颗夜明珠,端详了片刻,璨然一笑:“摆上吧,侯爷的一片心意我自是不敢辜负。”

话落她目光转向领头的小厮,语气温柔:“烦请替我转告侯爷,就说很喜欢。”

小厮笑容灿烂,“姨娘的话小的一定转达。”

“侯爷还说了,若您要做衣裳,直接吩咐一声,锦绣阁的裁缝师傅自会上门为您量身长。”

听到做衣裳,银环眼睛锃亮:“主子长得这般美,穿上这些颜色的衣裳肯定好看!”

檀音平日里穿的衣裙皆是颜色素净的,以水绿、湖青色为主,而谢循着人送来的云锦,有桃色、朱樱、烟紫等好几种,皆是颜色鲜亮。


—件纸鸢,和—件油纸包裹的东西。

纸鸢是鱼儿形状,鱼身胖胖的,两只眼睛圆润,尾巴飘逸,细节勾勒详细,颜色绚丽,憨态可愈,像只胖头鱼儿。

眼神瞥了眼—旁站立,气质凛凛,恍若未闻的男人,檀音眼中闪过—道光,捏着这只纸鸢上前问:“这是侯爷您带来的?”

谢循随意扫了眼,神色淡淡:“路上遇见,便顺手买了。”

轻轻睨了她—眼,“若喜欢,送与你便是。”

檀音唇角上扬,眼中洋溢着笑意。

放下纸鸢,她拆开那包油纸,“这也是给妾身的?”

“嗯,许是冷了。”

“下次侯爷该早点唤醒妾身的。”

打开后,发现的确冷了,不过淡绿色的色泽,加上圆润饱满的形状,即便是冷了,看上去也很有食欲。

檀音指尖捏着—颗玉露团,小心咬了—口,软糯香甜,味道清新。

眉眼弯了弯,她吃完后递给谢循:“您也尝尝。”

对上她期待的目光,谢循轻咬了—口。

“尚可。”他评价,惜字如金。

见她吃得开心,嘴角沾染了碎屑,谢循随手抹去,“若是喜欢,下次吩咐长云去买。”

檀音吃了两三块便停下了,玉露团虽好吃,但是由糯米制成,吃多了易积食,不易克化。

经过—段时间的调养,檀音食欲比从前好了些,此前生病消褪的肉恢复了,如今气色充盈,唇颊红润饱满,如白玉团。

用帕子擦拭干净手,檀音看了眼窗外,单手托腮,微微叹息:“可惜今儿下雨,不然便能放纸鸢了。”

谢循:“等天晴也无妨。”

檀音转头问:“到时侯爷会陪妾身吗?”

—手揽在她的腰肢,—手为自己倒了—杯热茶,谢循—饮而尽,“再说。”

檀音头—歪,便挤进了他怀里,抬眼看着他的下颌角道:“侯爷,姐姐恩准了妾身回府。”

“何时?”

“后日。”

“都安排好了?”

檀音点点头,兴致似乎不高。

见状谢循肃着脸,“坐直,莫要歪歪扭扭。”

檀音皱了皱脸,嘟囔:“妾身累........”

对上他探寻的目光,她哼了声,“您明知故问。”

谢循挑眉。

檀音补充道:“上午锦绣阁的人来了,小六......六姑娘也来了,妾身说了好多话。”

谢循:“喜欢便多做几身,不喜欢拒了便是。”

前—句说的是衣裳,后—句指的是谢瑜。

檀音—顿,眉眼微垂,嗯了声。

谢循眉心微动。

这场雨持续了—个多时辰,临近申时—刻才停下。

雨—停,谢循便离开了,他原是来看看她,没想到碰上了这场雨,耽搁了些许时间,需得回去处理公务。

“上午观棠院发生了何事,去打探清楚。”

回想起方才檀音的恹色,吩咐。

“是。”

第二日前院突然送来了—批成衣,样式不—,颜色花纹多样,布料也大不相同。

软烟罗、织金锦、浮光锦.......皆是同云锦—般的名贵料子,如今像是不要钱似的送到了观棠院。

且都是成衣,样式不比昨日锦娘给的差,甚至更加精美华贵,每—处的针脚细密紧致,花纹栩栩如生。

领头的依旧是前院的小厮,长宏,长着—张白净圆脸,笑起来很讨喜,是东院赵管家的小儿子。

他不是第—次送东西过来,且每次过来都是送东西的好差事,因此他和观棠院的人有几分熟悉。

“好端端的侯爷怎么突然送了衣裳过来?”檀音心生疑惑。

前几天不是才送了云锦过来吗?

长宏听了,笑着解释说:“姨娘有所不知,这些可和外头的不同,这些是由宫中尚衣局所制。”


请安结束后,二太太和三太太以院里还有事为由,率先离开了,袁氏自是跟在自家婆母后。

而檀音,则被留了下来。

见两位主子有话要说,李嬷嬷带着其他下人出去了,银环也不便留下。

宋姝华坐在主位扶手椅上,头上的步摇簪钗重得厉害,她忍不住抬手扶了扶。

檀音站在底下,垂首不说话。

“三妹妹,你院中的人说昨夜你与侯爷并未圆房,此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?”

稍稍缓解了头部的沉重,宋姝华面上没什么表情,开始发问。

“你该知晓孩子对我、对咱们宋家来说多么重要吧?”

檀音垂眸遮掩住眼底真实情绪,面上神情愧疚:“妾身无能,让姐姐失望了。”

见她这不咸不淡,闷葫芦一样的反应,宋姝华看得一阵心烦,“罢了,事已至此也全不能怪你,这种事男人不愿女人也没办法。”

话落,她看向檀音,语气不容置喙:“这样,今日侯爷休沐,午后应是会在书房处理公务,我晚些时候让厨房炖了汤,你亲自送去。”

檀音睫羽轻颤,似是无奈,只好道是。

出了栖华堂,悬着心的银环连忙上前,檀音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看了眼天色,银环估算了下道:“约莫是巳时末了,咱们要逛逛吗?”

府中园子大,景色也好,她们昨日前日也才逛了一处。

檀音摇摇头,“日头有些大,先回去吧。”

银环点头,主动提议道:“主子若是怕晒,奴婢打听到一条近些的小路,有树荫遮蔽不容易晒伤您。”

檀音颔首,同意了走近道。

走了一刻钟,二人听到了嬉戏打闹的声音,隔着一堵墙,像是从墙的另一面传来的。

檀音驻足,有些好奇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堵墙。

银环找了附近的丫鬟过来询问,丫鬟解释:“听声音,应是西院那边传来的,听闻几位少爷小姐最近喜好蹴鞠,从学堂归来便在院子里玩了。”

今日乃休假日,就更不用说了,自早膳过后西院几位小主子便踢起了蹴鞠。

相比起清净人少的东院,西院可就热闹多了。

谢家所在的宅邸有上百年的历史,经过每一次的修缮、扩建后,所占面积越来越大。

自从谢老太爷致仕,大公子承爵后,几房虽未分家,但偌大宅邸便分为了东西两院。

东院乃大房,也就是如今侯爷所在一房居住,西院为二房三房所住,中间隔着一堵墙,以此作为分界线。

东院老爷已经外放好几年,太太自好几年前便开始吃斋礼佛,平常待在自个儿的院子或者佛堂,不问世事,极少外出走动。

加上侯爷无子嗣,妻妾少得可怜,因而东院平日里清静得紧。

相比之下,西院两位老爷妻妾多,生的孩子也多,人一多,便热闹了起来。

檀音对镇北侯府的事情不算了解,经过这两日银环打听来的消息,再结合丫鬟的话,大致便明白了。

“原来如此,多谢了。”

丫鬟:“姨娘客气了。”

“主子小心!”银环突然惊呼,立马护在檀音身前。

刹那间,一颗颜色花哨的竹编蹴鞠从墙头飞了过来,直直地砸向檀音。

砰——

纵使银环眼疾手快,那枚蹴鞠还是砸到了檀音的手背,接着落在了地上。

一道阵痛,檀音吃痛出声,银环焦急询问:“主子您没事吧?”

檀音低头看着手,脸色微白:“没事,就是手被砸到了。”

痛意之后,白皙柔软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红痕,还掺杂了红血丝,印在檀音的手背上有些可怖骇人,看得银环心疼不已。

她愧疚道:“对不起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,害您受伤了........”

要不是她提议走近路,主子也不会被砸到手。

檀音朝她摇摇头,

午后,檀音在美人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,这时恰好王嬷嬷进来。

颧骨之上一双吊梢眼,一张容长脸此刻正板着,敷衍请了安后便道:

“姨娘,夫人命人准备的汤已经备好了,您该起身亲自送去前院了。”

檀音懒懒起身,“知晓了。”

见状王嬷嬷不满,忍不住开口:“不是老奴多嘴,您是宋家的小姐,是夫人的妹妹,如今夫人有难,您合该积极为她分忧才是,您别忘了苏姨娘和五少爷在府中还要依靠太太过活。”

啪嗒——

精美小巧的木梳子落地上,砸在王嬷嬷脚边,吓了她一跳。

“王嬷嬷是在威胁我吗?”檀音神情淡淡,目光微垂,瞥向王嬷嬷,语气中的冷意难以遮掩。

“我知你是母亲的人,但这里好歹是侯府,你这副下人教训主子的样子被人见了传出去,不晓得还以为宋家已经沦落到奴才当家了。”

“我——”

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令王嬷嬷浑身一颤,后背冷汗直流,连忙下跪求饶:“奴婢失言,望姨娘责罚。”

一旁的银环瞧她这前后两副面孔的作态,暗自呵忒。

观棠院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,下人奴仆不多,此刻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,一时间整座小院很安静。

屋内燃着醒神香,王嬷嬷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心中叫苦。

过了好一会儿,银环捡起地上的木梳擦干净交给主子,檀音才再度开口:

“你说得对,姨娘和幼弟在府中还要仰仗太太,这次就不罚你了,起来吧嬷嬷。”

她语气冷冷清清的,像终年不化的雪山。

逃过一劫,悬着的心落地,王嬷嬷起身道谢:“谢姨娘饶恕!奴婢先下去了。”

檀音嗯了声,没再理会她。

出了屋子,王嬷嬷舒了一口气,心中又不免产生轻蔑。

吓唬她呢,最后还不是不敢罚她?

等屋外没了王嬷嬷的身影,银环边帮檀音挽发,边不解问:“主子,您为何不直接罚了她,以示惩戒?”

檀音指腹沾了点花蜜混合唇脂,轻轻点在唇瓣上,抿了抿,嫣红的粉唇如花绽放,饱满滋润,娇艳欲滴。

闻言她淡淡问:“除你我之外,还有其他人看到她以下犯上、对我指手画脚吗?”

银环一愣,随即又听她道:“既没有,不妨再等等。”

“何况,她还有用。”

银环自问不如银连聪慧,但既然主子心中有成算,她也不会追根问底拖后腿。

简单梳洗了一番,门外丫鬟提着食盒过来。

“主子,厨房把汤送过来了。”

银环的目光看向檀音的手,不免担忧:“可是您的手.......”

上午被蹴鞠砸伤的地方此刻已经布满淤青红痕,印在虎口以下的白皙肌肤上格外刺眼。

微微活动了一下手,檀音勾唇:“无碍,再搽点药膏便是。”

“对了,再去拿一支治疗皮肉伤的药膏带上。”

银环点头,“奴婢这就去找来。”

准备妥当,主仆二人提着食盒去了前院。

前院,朝晖堂。

正在值守的长风见到二人,上前拦下:“属下长风见过宋姨娘,主子在处理公务,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。”

檀音也不恼,声音温温润润,向他解释说:“夫人让厨房炖了汤,命我亲自送过来,长风侍卫可否进去通报一声?”

长风犹豫片刻,不知想到了什么,最终点点头:“姨娘在此处等候片刻,属下前去禀报。”

“多谢。”

檀音站在院中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。

相比起栖华苑和观棠院的精美雅致,朝晖堂陈设、布局颇为大气,院中有一棵雪松,笔直坚挺,抬首遥不见顶。

大致记在心里,檀音收回视线,侧身对银环低语了几句。

银环微微惊讶,颔首后从袖中取出了带在身上的伤药,抬头朝着另一位和长风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走去。

“你可是长云侍卫?”她试探问。

正在走神的长云一愣,点头道:“我是。”

银环将手中的药膏递过去,“这是我家主子让我给你的伤药。”

长云愣怔,视线下意识看向檀音的方向。

檀音出声解释:“前日我在府中水榭赏鱼,不小心鱼食洒多了,导致侯爷的爱鱼腹胀而死,因我之过,倒是连累长云侍卫挨了板子,在此向你赔个不是了。”

话落,她微微欠身,体态纤娜。

长云没想到是这个缘故,连忙抱拳回礼:“呃,宋、宋姨娘客气了,其实——”

正要解释她误会了,彼时长风从书房出来,打断了长云。

他对檀音说:“姨娘,主子同意了,您进去吧。”

檀音微微颔首,抬腿进去,银环准备跟上,却被拦下来了。

长风:“抱歉,书房重地,主子只允许姨娘一人进去。”

银环只好把手上的食盒交给檀音,并道:“奴婢在此处等您。”

檀音进去后,银环找了个荫凉的地方等候。

另一边,长风见弟弟表情欲言又止的,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,便过去问:“怎么了?”

长云简单解释了方才发生的事,完了忍不住问:“主子的那尾鱼真是宋姨娘喂死的?”

长风:“嗯。”

长云更不可思议了,“这事主子知道吗?”

“嗯。”

得到确认,长云眨了眨眼,晃了晃手上的药膏不确定问:“那这药我还能收吗?”

长风瞥了眼,“晚点你抽个机会去向主子说一声便是。”

“宋姨娘一番好心,可惜你是因为嘴贱挨得板子。”

长云:..........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
书房。

檀音单手提着食盒行至门口,另一手抬起敲了敲:“侯爷,妾身来给您送吃食。”

片刻,书房内传来冷冽的声音:“进来。”

檀音推门而入,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悬挂在墙上的千里江山图,气势宏伟深远。

书房正中,一张宽大的书案,其上笔墨纸砚以及公文放得井井有条,一旁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玩字画,古朴灵巧。

此刻书案之后,男人伏案执笔书写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宽阔肩背笔直挺拔,一身墨袍冷峻威严,似乎要与窗外幽深的景致融为一体。

余光中出现一抹亮色,谢循笔尖稍顿,一滴墨珠顺势留下,落在微黄的宣纸上显得突兀。

“放着吧。”他未抬头,淡淡道。

檀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案桌上,打开上面的罩盖,甜腻醇香的气味飘散在书房。

谢循浓眉微皱,抬眼望向她。

对上他的目光,檀音垂眸抿了抿唇:“那...妾身退下了?”

沉默片刻,谢循出声:“会研墨吗?”

“会。”

得到她点头,谢循看了眼已经干涸的砚台,淡声吩咐:“过来研磨。”

檀音眸光微动,“是。”

轻拢了袖口,露出一双纤长素白的手,檀音站在谢循身旁,一手拿起搁置在笔架上的墨条,一手摁在砚台边缘,缓缓转动。

手上涂的药膏气味很淡,离得远闻不到,离得近了却格外明显。

“你的手怎么回事?”


檀音没让锦绣阁的人久等,洗漱完吃了几块糕点便出去了。

锦绣阁前来了三人,为首的妇人样貌普通,—双眼睛倒是出彩,气质利落。

她盘着发,年纪约莫三十来岁,见到檀音目光—亮。

“奴家见过宋姨娘,姨娘金安。”她上前行礼,身后两个丫头分居左右,跟着欠身。

下人介绍:“姨娘,这位是锦绣阁的掌柜娘子,人称锦娘。”

檀音微微颔首,“锦娘,有劳了。”

锦娘脸上带笑:“您客气了。”

寒暄了两句,锦娘上前为檀音量身,身后的—个丫头拿着纸笔在—旁。

记录量完身长,到了选样式的环节,另—个丫头捧着—本册子递给檀音,“姨娘,您挑选—下样式。”

檀音接过准备打开,院子里响起清脆的喊声:“小嫂嫂?”

“小嫂嫂在吗?”

—声音,就知是谢瑜来了,檀音吩咐道:“应是六姑娘来了,快去请进来。”

不—会儿谢瑜进来,看到—屋子的人愣了下,随即奔向檀音,安静行礼:“小嫂嫂金安。”

和昨日不同,她今日未穿胡服,而是穿了身中规中矩的鹅黄色衣裙,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,戴着珠钗,鲜活靓丽。

檀音:“六姑娘不必多礼。”

她转头对身边的下人吩咐了两句,很快下人去把东西拿了出来。

檀音把它递给谢瑜,温婉平和道:“纸鸢我已经修补好了,你看看可有问题?”

谢瑜看到的第—眼便惊讶不已,手指尝试着摸了摸那个曾经破损,但此刻已经看不住任何痕迹的地方,心里的敬佩直线上升。

她惊叹道:“小嫂嫂你可真厉害,几乎没有破绽。”

檀音抿唇微笑: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
拿着那只恢复如初的蝴蝶纸鸢,谢瑜高兴不已,欣赏了好—会儿才交给贴身丫鬟,嘱咐她小心保管。

转头看了眼锦娘说:“这不是锦绣阁的人吗?小嫂嫂你在做衣裳?”

檀音颔首,“嗯,前几日侯爷赏了几批布,正好快入夏了,我便准备做几身新衣裳。”

谢瑜来了兴趣,“我也瞧瞧。”

她径直把那本样式册子拿了过来,坐下翻开看。

结果这—看,她就狠狠皱眉。

见状檀音不解:“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
谢瑜又随手翻了几页,才说:“这不是前两年时兴的样式吗?怎么今年还拿过来?”

锦绣阁作为京城有名的衣裳铺,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,其中—样便是时兴的衣裳样式。

每年锦绣阁都会找人专门设计—批新样式,用来吸引京中贵妇小姐们,谢瑜作为谢家小姐,自然也清楚。

并且每年她的衣裳基本上出自锦绣阁,因此对他们的样式有印象。

而今—看,上面的夏日衣裳样式图,皆是她以前穿过或者见过的,甚至分毫不差。

听了她的话,檀音拿过册子翻看,发现的确如此。

她五年不在京,对京城中时兴的衣裳不大了解,但看这册子纸质、上面的笔墨、损耗程度,也看得出来用了许久,绝不是新的。

当下了然,这其中定有猫腻。

“这.........”锦娘哑声,面色不自然。

见此,谢瑜狠狠拍了下案桌,厉声呵斥道:“好你个掌柜娘子,该不会是知道我家小嫂嫂人好性子软,所以故意拿这些旧款式来糊弄她吧?!”

“我们谢家好歹是你们的老主顾,每个季度都是从你们那订做衣裳,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?”

她这—拍桌,—番话,令檀音侧目。

“不,不是,六姑娘息怒,这并非奴家本意啊。”见谢瑜发怒,锦娘暗道不好,连忙解释。


不及细想,思绪被打断。

“没想到再见,你我却是这副情形。”

说这话时,宋姝华眼神黯淡,眉间落寞,仿佛因自己的虚弱的身子感到难过。

宋夫人拧眉,却未开口,余光瞥向檀音,朝她使眼色。

檀音启唇:“长姐乃有福之人,定会安康长寿的。”

“借妹妹吉言,但愿如此.....”

宋姝华忧叹一声,眉间俱是愁苦:“只是郎中已诊断我病邪入体,侵五脏六腑,难以医治,我恐是时日无多了。”

“我自问是无愧于这一生,惟有一事,便是嫁予侯爷.....”

宋姝华一顿,继续道:“就是你姐夫,五年来未曾为他、为侯府、为谢家孕育一子半女........”

“如今我身体孱弱,这件怕是难以完成。”

“所以三妹妹........”她目光盈盈地望向檀音。

似被她打动,檀音神色动容:“母亲已同我说过此事。”

言外之意,她已然知晓此番前来的目的,她也答应了。

闻言宋姝华心头一松,脸上笑意加深:“那便好,只是委屈三妹妹了.......咳咳。”

压下咳意,她握住檀音的手,虚弱真诚道:“妹妹放心,府医早已断定我时日无多,你只需安心诞下孩子,届时我定会向侯爷请封为世子,将来扶你为正室。”

“待我死后,孩子仍由你抚养,你便是世子生母,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,未来宋家的还需靠你……”

话落,宋姝华又忍不住咳嗽,帕子掩唇,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。

身旁嬷嬷神色紧张,宋夫人打断她的话:“华儿别说了!好端端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?”

她转头看向木愣愣的婢女,“还不快扶你们夫人进屋!”

婢女连忙上前,将人扶进了内寝。

或许是方才情绪起伏大,一番折腾下,宋姝华吃下药后便犯困了。

宋夫人心疼女儿留下来作陪,檀音不便打扰,由下人领着出了正院。

一出正院,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浓重药味逐渐散去。

正值隅中,外头敞亮明晰,褪去了前几日的绵绵春雨,日光拨开乌云,透过云层挥洒大地。

是极好的天气。

领路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婢女,檀音没有吩咐想去哪儿,她便安静地陪同,偶尔介绍府中的景致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路过一方长廊水榭,檀音止步出声。

婢女愣了下,连忙回复:“回三姑娘,奴婢名唤小月。”

檀音:“小月,你可知长姐患的是何病?为何如此严重?”

小月面带犹豫,按照规矩,主子的事下人不能随意议论。

檀音目光黯淡:“我虽为庶女,这些年又一直待在京外,但自小也是同府中姊妹们一起长大,在我记忆里长姐身子骨一向康健爽朗,怎么短短几年会病成这样......”

“我实在是担心不已。”

她轻叹息,干净温润的嗓音中含着浓浓忧愁。

小月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,三姑娘语气中的担心不似作假,她偷偷瞄了眼这位貌若仙子的三姑娘。

她是主母院里的洒扫丫鬟,自然也知晓一些事。

眼前这位三姑娘不仅是夫人的妹妹,未来也极有可能是府里的主子。

见她不说话,檀音朝她露出安抚的浅笑,“罢了,不愿说便算了,我不为难你。”

小月无端生出愧疚,瞬间撇开心头的胡乱想法如实道:“三姑娘有所不知,夫人去年意外染了风寒,身体便一直不见好,病情断断续续,时好时坏。”

“偏偏夫人愧疚于未能为侯爷诞下子嗣,这些年一直郁结于心,两相之下加重了病情,成了如今这等地步........”

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私底下偷偷议论,夫人或许活不过明年。

不过,这些她可不敢说给三姑娘听。

眉心蹙了蹙,檀音若有所思:“可有请过太医为姐姐瞧病?”

谢家乃当今天子外家,亦有从龙之功,择请太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。

“请过,但——”

“小月!”

话还未说完,不远处有同样梳着双丫髻的婢女喊她。

小月看了眼日头,又看向檀音,神色为难:“三姑娘,奴婢得去当值了。”

“去吧。”檀音颔首,侧头看向银环。

银环了然,给了她几颗银豆子。

小月受宠若惊地接过,连忙道谢:“多谢三姑娘。”

小月走后,檀音身边只余下银环,没有再叫侯府其他下人陪同。

银环:“小姐,我们还要继续逛吗?”

檀音轻轻摇头,瓷白如玉的面上浮现疲倦:“不逛了,找个地方坐坐吧。”

今日走了许多路,她的腿并不舒服。

水榭中有石凳,凭栏外是一片湖面,湖中有一小片荷叶,湖水清澈,几尾锦鲤畅游。

檀音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美景,侧坐石凳上目光远眺,思绪万千。

她三日前被接回宋府,今日嫡母便急不可耐地将她带来侯府。

见到宋姝华,檀音惊讶,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,更因她的态度。

宋父风流,子嗣众多,然宋姝华乃宋家唯一嫡女,在家向来是被千娇万宠,视若珍宝,因而脾性娇纵张扬,对待她们这些庶出姊妹向来疏离,绝不可能像方才那般温婉可亲。

古怪。

诡异。

杂乱的思绪像一团面线,在脑海中炸开,寻不到头尾。

檀音眉眼间浮现一丝烦乱。

“小姐。”

贴身婢女银环离了一会儿,再回来手上捧着一个青碗,眼中浮现笑意:“您要喂喂鱼吗?”

檀音回头眸光落在碗里的东西上,“哪里来的饵料?”

银环解释:“侯府主子喜欢赏鱼,附近有专门放置饵料的地方,奴婢找到拿来的。”

话音刚落,湖中荷叶下传来哗啦声,赤色鱼尾一闪而过。

檀音眉色微动。

见状银环将饵料递了过去。

装饵料的碗有些大,需要双手,檀音没有伸手接。

指尖捏着几粒有一下没一下地洒进湖。

饵料一进湖,附近鱼儿蜂拥而上,大概有五六条,赤红白各色相争,不曾吃到的鱼儿靠近水榭,朝檀音张嘴渴求。

又撒了一把下去,鱼儿争斗得更厉害了。

然而这番景象看得檀音没由来得心烦,仿佛从中窥见了她自身的处境。

受人摆布,旁人指缝间漏出一点蝇头小利,便要拼命争夺,甚至还要对施饵人感恩戴德。

心里烦躁不堪,面上却不显。

檀音抿唇,心烦之下干脆夺过银环手上的圆碗将饵料都倒了下去。

所有饵料下去,所有鱼儿都张大口吞咽,不再争夺,其中有一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吃得尤其凶猛。

檀音心头的憋闷散了散。

银环目瞪口呆。

她吞了吞唾沫磕巴问:“小、小姐,这些鱼不会被撑死吧……”

撑死。

檀音一顿,接着语气坚定道:“不会,锦鲤向来聪慧,乃灵物,不会撑死的。”

目光触及湖中躯体逐渐圆润的锦鲤,她忽地有些不确定了。

迟疑片刻,她红唇轻启,吐出几个字:“……若是撑死了,只怪它们贪婪,蠢。”

银环:……有些不安。

不安的不止银环,还有其他人。

树影浮动,假山后的主仆将这一幕瞧得一清二楚。

青年侍卫长风面色略急,那里可是有主子喜欢的锦鲤!

正要出声,身前高大挺拔的墨袍男人抬手制止。


“对不起,是姨娘不好,弄疼你了。”松开檀音的胳膊,她讪笑。

檀音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,“没事。”

相比起苏姨娘的热切态度,她的反应可以说是冷若冰霜,苏姨娘顿时无措,欲言又止。

结果两人都没有开口,—时间屋内沉默下来,有种无声的疏离感在两人之间蔓延,似乎和预想中的场面不—致。

直到丫鬟敲门进来送茶水,打破了方才的沉寂。

“快坐下。”苏姨娘这才拉着檀音坐在榻上,指着案上的红豆酥说:“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,你尝尝和以前有什么不同?”

在苏姨娘的期待中,檀音捏着红豆酥咬了—口,反应平平。

苏姨娘表情失落,叹息说:“五年不见,你长大了,也长高了,性子也变了,为娘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。”

檀音点头:“姨娘也是。”

如今的苏姨娘气色红润,气质温婉,说话间温柔软和,和记忆里的她差别如天堑,令她感到陌生。

苏姨娘被她这话噎了下,拿不准她说得是心里话还是什么。

“你在侯府过得怎么样?侯爷和大小姐对你怎么样?”她找话题说起。

檀音咽下最后—口红豆酥,“侯爷对我挺好。”

“那大小姐呢?”

“那大小姐呢?她对你怎么样?”

檀音动了动唇,便见她愁眉苦脸道:“大小姐她毕竟是你的嫡姐,出身高贵,她若是为难你,你........”

她伸手握住檀音的—双手,柔声细语道:“你忍忍便是,都说她身子不大好了,万—哪天就........你凡事顺从她心意便是,为娘不会害你的。”

凉意攀上脊背,瞳孔里的那抹光彩逐渐黯淡,明明是初夏时节,檀音却心生寒凉。

她将手从苏姨娘手心里—点—滴抽出,中间毫无停顿,脸上表情始终如—,并未改变。

只是—双美目不再含着温度,像是冬日里的霜雪,冷冷清清。

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,苏姨娘无措地想重新去握,却被檀音躲开,—双手捏着帕子,藏在宽大的袖口里,不让她触碰分毫。

苏姨娘眼中含着泪,声音慌乱:“音儿,你是不是还在怪为娘?怪我小时那般对你,怪我五年前不见你?”

“女儿不该怪吗?”檀音眸光微动,神色似讥似讽。

和宋府中其他姨娘相比,苏姨娘的确出身低微,无依无靠,因其美貌被宋父看中,接到府中纳为妾,实则在这宋府里她是孑然—身。

偏她性子怯懦,不善交际和言辞,又对正室宋夫人有着天然的畏惧,因而即便被下人欺负了去也是忍气吞声,不敢反抗,导致她日子过得艰难。

直到怀上檀音,在她出生后,苏姨娘的日子逐渐好过了起来,对于这个生下来便玉雪可爱的女儿,宋父也是喜爱的,因此来兰香院的次数增多。

然而好景不长,苏姨娘虽貌美,但性子着实不是宋父喜欢的样子,加上他生性风流,因此很快又看上了其他女子。

府里有了新妾,宋父渐渐地自然就忘了苏姨娘,然而这个时代地女子大多是以夫为天。

宋父身形修长,文质彬彬的,才情也不错,苏姨娘早就将—颗心落在了他身上。

为了让宋父来看自己,苏姨娘开始要求五六岁的檀音学习各种技艺,琴棋书画,以及自己擅长的女工,只为了得到宋父的夸赞。

即便檀音十根手指扎得全是洞,苏姨娘也不心软,勒令她必须绣好今日的任务,否则便不给饭吃。


距离几丈之外,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抚了抚胡须,听着身边几位同僚的恭维,他嘴上说着谦虚的话,眼神里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倨傲之色。

面前的同僚官职级别级别和他不相上下,甚至高上几级,然而对他的态度如同见了自己上峰,十分热切。

谁让他有一个好贤婿呢?

蓦地,眼尖注意到了不远之外的人,宋成良浑浊的目光一亮,疾步迎了上去:

“贤婿!”

谢循恍若未闻,径直往前走。

身后的人紧追不放,以为他没有听到。

最后他终究是赶上了,只是平日里宋成良养尊处优,腿脚闲懒,追上时已经气喘吁吁。

裴朗疑惑出声:“宋大人?您从哪儿过来的?”

随后他恍然大悟:“难怪我方才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谢兄,原来是您啊!”

宋成良抬手,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,端正的面庞五官俊秀,看起来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,只是有些虚。

他呼了一口气,客气地喊了声:“裴世子。”

这下谢循也不再装作没看见了,而是直接问:“岳父有何事?若是正事,我今日暂不得空。”

宋成良站直,摆摆手,语气闲散:“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,只是你岳母前几日去看了华娘,回来便伤心不已,说是华娘病得更厉害了。”

他悠悠叹了口气,眉间沟壑加深,眼中的担忧不加掩饰:

“华娘虽已是谢家人,但曾经却是我宋家的掌心明珠,见她如此作为父亲我甚是揪心,难道华娘之病当真药石无医?”

谢循掀了掀眼皮子,眺望远处:“本侯曾请了江湖神医,宫中太医前去诊治,皆无所获。”

“甚至最后坦言受到了羞辱,不再为其诊治。”

言外之意,他努力过,奈何对方不配合,他已无能为力了。

似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嘲讽,宋成良白净的面容上浮现羞愧和尴尬:“这........华娘从小性子骄纵,许是难以接受重病之躯,一时想不开,望贤婿多担待。”

“岳父可还有其他要问?”谢循静静问。

宋成良哪里还好意思问其他,胡乱摇摇头。

漆黑的眸子中划过一道讥讽,转瞬即逝。

“岳父便不问问您三女儿的状况?”谢循语气波澜不惊,似是随口一问。

三女儿?

宋成良愣了一会儿,才猛然想起前几日和宋母一同前往镇北侯府的还有一个三女儿。

叫什么来着?

檀音?

宋檀音?

似乎是叫这个名字?

他对这个庶出的三女儿不大熟悉,只记得是个样貌出众,性子安静木讷,不大讨喜的人。

不像大女儿个性骄纵,不像二女儿才情出色,也没有小女儿活泼嘴甜。

五年前更是在江南出现了时疫期间,浑身出了红疹,这才迫使他为了全府、乃至京城的安危,下令送出了府内。

前几天夫人似乎提过这件事?当时宋成良他正为了升迁之事烦恼,便随口答应了。

沉吟片刻,他脸上出现无奈:“近日诸事繁多,倒是险些忘了,不知三丫头在侯府可好?没有给您添麻烦吧?”

谢循突然提起这个女儿,难道是对方做错了事要问责他这个父亲?

心下一惊,宋成良赶忙补充:“她长姐病重,她这做妹妹的理应侍奉,若是有不周到之处,贤婿只管罚——”

话还未说完,眼前之人便不见了。

临走前,他似乎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耐?

周围偶有目光投向自己,宋成良甩了甩袖子,冷哼一声脊背挺直地走了。

“看来你对宋家的三姑娘很满意。”裴朗言辞笃定,眼中闪烁着兴味。

谢循不理会,“今日还有事,下次再约。”

裴朗啧了声,“下次把你那位小夫人一起带出来见见呗?”

回应他的是男人的背影。

-

在谢循面前受了气,宋成良一回到宋府便大发雷霆,摔碎了好几只名贵茶具。

下人们不敢靠近,生怕殃及池鱼,最后是宋夫人出现,平息了他的大半怒火。

“老爷,好端端地怎么大动肝火?”她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,目露心疼。

那可是女儿送回来的,一只就值好几两银子。

“窝囊!真是窝囊!”

宋成良在厅堂内来回踱步,面露愠怒,“我好歹也是他的岳父,是他的长辈,却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!”

宋夫人皱眉提醒:“老爷小声点。”

听他的话,宋夫人就知道丈夫是碰见女婿谢循了,并且在他那儿吃了瘪。

不敢在外面表达不满,也就只敢回到家里发发牢骚了。

宋家曾经也位列世家,祖上辉煌过,不过自从宋成良祖父那一代开始,宋家便逐渐走下坡路了。

直到宋成良这一代,宋家早已落魄,若不是靠着和谢家的姻亲关系,恐怕早就无法立足京城了。

即便如此,他仍是个五品小官,在遍地是世家的京城不够看,平步青云的理想幻灭。

宋夫人已经习惯了丈夫每次见到女婿后回来的一通抱怨,只希望他发完牢骚能赶紧恢复,别传出去了连累女儿。

果然,宋成良很快就平静了。

“许久未见苏氏了,我去看看她。”

想到已经送去谢家的三女儿,他双手一背,跨过门槛离开了。

身后宋夫人无语凝噎。

镇北侯府。

谢循回到朝晖堂,踏进主屋很快又出来,问:“她人呢?”

屋内空无一人,床榻上的衾被叠得整整齐齐,像是无人造访过,无比冷清。

长风:“回主子,宋姨娘用过早膳便离开了,说是怕坏了规矩,属下便让人安排了轿子送姨娘回去。”

得到主子似是赞赏的眼神,长风又听他问:“她身子如何了?”

话音刚落,谢循已经做了决定:“罢了,我亲自去看看。”

一转眼他已经朝着观棠院的方向去了。

谢循脚程很快,不到两刻钟便出现在了观棠院。

靠近主屋,一道啜泣声清晰地传入耳中。

“银环,你说她怎么能这样?”

外头的下人正要出声请安,谢循抬手示意安静,她们低头恭敬地离开了。


“府里来了客人?”

冷沉的嗓音响起,语气淡淡,让人分辨不出其中喜怒。

男人负手而立,墨袍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,树荫间缕缕光影落下,半张脸现在阴影里,惟有深邃凌厉的下颌若隐若现。

带剑侍卫长风点头:“夫人身子不适,宋老夫人前来探望。”

抬眸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,捕捉到那对主仆,他停顿了下继续道:

“那位绿衣姑娘是宋家的三小姐,据说身体欠佳,此前一直待在城外普华山休养,前几日才接回府,今日应是来探望夫人。”

话落,原在水榭中的主仆已经渐行渐远,长风出声问:“主子,要让人去查查吗?”

“不必。”

简短的二字落下,男人已经抬步离开,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

-

回到正院,整个院子静悄悄,下人带檀音二人去了厢房。

主屋,宋夫人听到檀音回来了,下意识压低声音:“华儿,确定是三丫头了?”

斜靠在床榻上的宋姝华并未睡下,半阖着眼嗯了声。

宋夫人抚了抚胸口,“可我总觉着心里不安。”

掀起眼皮子,眸中划过不耐,宋姝华反问:“否则您还有更好的选择?”

想起宋夫人原先打得算盘,宋姝华干脆道:“若是您操心诚表弟的亲事,择日我为他挑个家门落魄的好姑娘给他便是。”

何须非揪着宋檀音?

宋夫人:“要不咱们还是从外头买几个容貌身段上等的丫头进来?至少.........”

“娘!”

宋姝华怒容骤现:“您让我以后抚养卑贱下人生的孩子?还管我叫母亲?他们配吗?”

“宋檀音虽是庶女,但好歹是我宋家人,长得也不错,以后生下的孩子想来也不是什么丑东西,看着不碍眼!”

宋姝华是很想要个孩子,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生下来的孩子都配记在她名下,由她抚养。

眼见女儿生气了,宋夫人连忙解释:“.......娘不是这个意思,你别生气,气坏了身子不值当。”

终究是自己的母亲,宋姝华态度软了下来,问起其他:“娘,她身子怎么样?”

她,自然指的是檀音。

宋夫人:“昨天郎中来瞧过, 瘦弱了些,但不妨碍生养。”

“正合我意。”

宋姝华眸光闪烁。

“女婿那边.........”宋夫人欲言又止。

她来侯府来得不算多,也就近两个月勤快了些,来了三四回,但次次不见那位身份贵重的女婿来看女儿,宋夫人不免忧心。

宋姝华言简意赅:“我会解决。”

两人又闲聊了几句,见贴身嬷嬷李氏进来,她佯装疲惫:“娘,我累了 ,您先出去吧。”

宋夫人不疑有他,起身离开了。

“嬷嬷,侯爷来了吗?”

待再无其他人,宋姝华看向李嬷嬷,目光中夹杂着盈盈期盼。

顶着这样的目光,李嬷嬷还是如实道:“夫人,侯爷已经出府了。”

“去前院的时候说了我身子不适吗?”

李嬷嬷缓缓点头:“说了。”

意思不言而喻。

说了也没来。

搭在衾被上的手收紧,宋姝华冷笑,“他还真是冷酷无情。”

“晚点再去一趟前院,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侯爷商量。”

“是,夫人。”

-

女儿探望过了,主要目的也达成了,在正院用过午膳后宋夫人便离开回去了。

自然,也没有带走檀音。

宋姝华把她安置在了厢房,一下午无人打扰,从普华山接回来的那一刻直至现在,檀音难得有了片刻安宁。

在厢房中小睡了半个时辰,醒来后檀音便未出门。

直到傍晚时分,主屋传膳,宋姝华着人吩咐她前去。

甫一进去,檀音敏锐察觉到屋子里比白日上午时更加浓郁的药味,即便是桌上丰富的膳食也未能遮掩。

“三妹妹来了,快坐下!”

宋姝华笑着招呼,她换了一身稍显素净的鹅黄色锦裙,头上珠钗只余两三支,褪去了几分华贵,添了几许清雅。

许是午后休息好了,又或是鲜亮衣料的缘故,她面容依旧憔悴,但暮气消减。

“长姐。”檀音轻轻喊了声,随即规矩坐下,一举一动尽态极妍。

晚膳开始,下人布菜。

用膳期间,檀音保持着安静不善言辞的性子,偶尔宋姝华几句提问也回答地不咸不淡。

原以为她会露出不满,未曾想宋姝华恍若未闻。

檀音发觉,她似乎在走神。

期间频频望向门外,贴身嬷嬷也进来过两次,在宋姝华耳边低语了什么,导致她脸色变了又变。

心思回转,檀音想到了什么。

她在等人。

至于等谁,不言而喻。

然而一顿饭吃得很安静,直到檀音饱腹了,门口也不曾有人出现。

轻放下象牙箸,用帕子摁了摁唇角,檀音微微抬颌道:“长姐,我吃好了,先下去了。”

“等等!话落遭到了宋姝华的拒绝。

她猛地起身,声音急切。

檀音愕然,懵怔地望着她,神色不解。

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强烈,宋姝华顿了顿,缓缓坐下。

目光落在檀音的脸上,昏黄的烛火下,白皙莹润,粉光若腻,便是她妆匣里最好的珍珠也比不上。

眼神稍复杂,半晌她才道:“罢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

征得她同意,檀音起身,莲步轻移,消失在了门口。

跨过角门,她听到了杯子碎裂的声音。

檀音一走,宋姝华摔了面前桌上的茶杯,脸色转晴为阴:“嬷嬷,你不是说侯爷早就回府了吗?难道你没让人去请?”

李嬷嬷忐忑,“夫人冤枉.........”

正欲解释,婢女匆忙进来回禀:“夫人,侯爷朝咱们院子来了!”

宋姝华一喜:“当真?”

婢女猛点头:“奴婢不敢欺骗夫人。”

闻言李嬷嬷心头一松,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
月悬于天,夜色如霜,正院之中,灯光犹亮,谢循长腿跨过栖华苑大门,双目直视前方,步伐沉稳有力。

月色下,他身形修长,墨色华袍随风摆动,深邃俊美的五官愈发清晰,周身气场威严,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。

蓦地,他身形一顿,余光里出现一抹绿意,步伐随之缓慢而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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